世界动态:77位老师播撒海南希望
三沙市永兴学校的教师团队。
南国都市报记者 纪燕玲、贺立樊、党朝峰/文 陈卫东/图
(资料图)
小而精致的永兴岛,有一所小而精致的学校。4层高的教学楼里,现代化教学设施一应俱全。在飘扬的五星红旗下,是34位孩子的童年时光。
有了这所学校,3岁的闫乐毅再也不必与驻岛的父亲分开。有了这所学校,在永兴岛长大的陈瑞,也能留在岛上接受教育。
2015年12月15日以来,有77位教师陆续来到这所学校。他们像七连屿上随处可见的马齿苋,在烈日下站稳脚跟,在海风中连成一片,在祖国最南端的学校,选择一种成长的方式。
洪美叔手把手教孩子画画。
珊瑚
一簇又一簇,聚拢成礁盘
“77位历任教师,让小岛响起琅琅读书声”
永兴岛的夏天,比海南岛来得更早一点。3月的最后一个周一,伴着骄阳,三年级的符萍和二年级的符永敬在同学们的注目下,为三沙市永兴学校升起了一面五星红旗。
在他们的身后,23岁的体育老师徐旋站得笔挺,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鼻尖。这是徐旋来到永兴学校的第三年。
“2021年8月26日,我在那天上岛。”那一天,徐旋和吴忠明、王桂芳三人,以实习教师的身份来到永兴学校,一年之后,他们转为正式签约教师。
“我在2021年1月22日上岛,当时还是大四学生。”那一天,王诗媛以琼台师范学院在校生的身份,来到永兴学校。这里的77位历任教师里,有67位来自琼台师范学院。40岁的幼儿部教师王小丽,在2019年9月18日上岛。20岁的实习教师陈思虹,在2022年9月16日上岛……如同连成岛屿的珊瑚礁盘,在最开始,总是一簇又一簇相互聚拢的小珊瑚。
建校之初,永兴学校采取支教模式,主要由琼台师范学院以及海南省内多所学校提供师资。
“能到永兴学校支教,是一份光荣。”2017年5月,永兴学校开始招收新一批的支教老师,大四学生吴泉穗和舍友洪美叔一起报名。到了放榜那天,洪美叔看了好几遍,榜单上只有吴泉穗的名字。“不甘心,又羡慕。”洪美叔决心继续报名。
2017年8月24日,包括吴泉穗在内,8位支教老师来到永兴学校,开始为期一年的支教历程。
上岛的最初几个月里,岛上接连经历几场台风。年底一场台风,导致运输船半个多月无法靠岸。食堂储存的肉吃完了,吴泉穗和同事们只能吃大白菜和胡萝卜。
“最后,蔬菜也吃完了,我们只好去海边钓鱼,送到渔民家里加工。”电话里,吴泉穗向洪美叔讲述岛上的生活。洪美叔问她,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?吴泉穗想了一会儿,告诉她,“这里靠近海边,很凉快。”说完,两个人都笑了。吴泉穗说,能在祖国最南端的学校当老师,本身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。
可是发黄的自来水,已经把白衣服洗成了黄衣服。高温、高盐、高湿的生活环境,让老师们开始脱发,长了晒斑,患上风湿。半年之后,第一位支教老师选择离开;几个月之后,又有6位支教老师下岛。当初一起上岛的8个人,只剩吴泉穗。
2018年7月15日,吴泉穗的支教期满,即将离开学校。当时的永兴学校业务副校长张立问她:“大家都走了,你要不要也走?”吴泉穗没有回答。
为什么走?为什么留?吴泉穗一直在寻找答案——
能在这里,让五星红旗升起;能让这里,响起琅琅读书声。
2018年8月23日的航班抵达永兴岛,吴泉穗再次上岛。一簇珊瑚,将与更多珊瑚相连,长成托起岛屿的礁盘。
三沙市永兴学校的老师们。
贝壳
岛上有了家,学校迎来新生
“每个老师都收到了这份珍贵的礼物”
黄勇在2003年上岛。那时,岛上几乎没有孩子,与所有驻岛人员一样,黄勇默默忍受与孩子分离的苦楚。黄勇和爱人在永兴岛,大儿子在潭门,由爷爷奶奶照顾,成了留守儿童。
基础教育界有这么一句话:“最好的教育是父母的言传身教。”然而在永兴学校成立之前,岛上的父母们少有言传身教的机会,成了永远的遗憾。
直到2015年12月15日,三沙市永兴学校正式成立。学校迎来当年入学的新生,永兴岛第一次有了那么多的孩子,黄勇一家也在迎来新生,“当年的遗憾终于能够弥补。”
那时,黄勇的小女儿黄雪瑛刚满一岁,他迫不及待把她接到永兴岛。3岁那年,黄雪瑛进入永兴学校幼儿园。黄勇也在这里认识了一群年轻的教师。
曾经两次落选支教的洪美叔,终于在第三次申请时通过选拔,在2018年2月24日登上永兴岛,成为永兴学校的一名支教老师。
当时的洪美叔有三个选择——回到贵州老家、留在海口任教、去往新加坡工作。支教有时限,洪美叔只打算在永兴岛待半年。
小而精致的永兴学校,设置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的教育阶段。黄雪瑛刚上幼儿园时,黄勇偷偷溜到教室外看过几次,“老师们握着她的手,手把手教她画画,一口一口喂她吃饭。”放学时,黄勇来到学校接孩子,看到女儿的那一刻,他觉得自己终于成了一位真正的家长,不再缺席孩子成长的重要时刻。
半年的时间很快过去,先到新加坡工作的同学给洪美叔打来电话:“早点过来,你的前途很重要。”挂了电话,看着孩子们,洪美叔有些迷茫,“我的前途在哪里?”
生活在永兴岛的孩子们,对于大海有着天然的亲切感。他们在课堂上绘出的第一幅画,总是一片大海,岸边竖起一面五星红旗,远处有一间小房子,这里是他们的家。
陈亚胜在永兴岛经营海鲜生意,小儿子陈瑞仅仅3个月大时,就被陈亚胜带到了永兴岛。“岛上有学校了,孩子可以跟过来一起生活。”陈瑞是在岛上长大的,第一次见到洪美叔时,陈瑞从鼓鼓囊囊的裤兜里掏出一枚漂亮的贝壳,害羞地递给她。
永兴学校的每位老师,几乎都收到过学生送来的贝壳,这枚贝壳也被洪美叔一直珍藏。洪美叔不知道,陈瑞长大之后会做什么,但是她相信,无论陈瑞以后走到哪儿,童年时的这片海、这座岛,会成为他永远牵挂的家。
中国人千百年耕耘的祖宗海,正在焕发新生,迎来了一张张童稚的笑脸,让这片海就此深深烙在孩子们心中。
“青年人,就是要去往祖国最需要的地方。”看着这枚贝壳,洪美叔给同学打电话:“不走了,我的前途就在这里。”这里有一群人、一座岛、一片海的新生,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。
一年级学生在上课。
灯塔
追光而行,是奋斗的方向
“在大城市与小岛之间,他们选择了后者”
每一次离家登岛之前,王桂芳总要提醒自己:“还有哪些东西没带?”回到永兴岛之后,可没有那么多的超市。从前熟悉的生活,只能在岛上遥望、回忆。
2018年后,永兴学校交由琼台师范学院托管共建,设有8个正式教师岗位。
正式教师采用签约制,三年一签。24岁的语文老师王桂芳,与徐旋、吴忠明一起,在2021年8月26日以实习教师的身份来到永兴学校,一年之后,实习期满。
吴忠明的家在海口,徐旋的家在山西临汾,王桂芳的家在山东枣庄。上岛一年,思念望穿这片海,亲人们盼着孩子回家。
就在这时,有三位正式教师相继离职。师资力量出现空缺。
走,还是留?选择摆在三位年轻人的面前。走,能去往大城市,开始新的生活。留,一待就是三年,三年之后,又得选择。
徐旋拿起电话,向当过兵的爸爸汇报:“我决定再坚守三年。”王桂芳告诉妈妈:“家里的工作也别急着找,我还要留在岛上。”
吴忠明是家里唯一的孩子,他把决定告诉妈妈,妈妈没有说话,沉默了一会儿,小声地说:“三年有点久。妈妈想你了怎么办?”电话这头,吴忠明哽咽着说不出话。
永兴岛上的灯塔,照亮归港的方向。留下来的年轻人们,会在傍晚来到这里,迎着海风,眺望北方——那里是家的方向。
在那里,妈妈总是通过电话告诉吴忠明,她的身体很好,不用担心。其实吴忠明很清楚,妈妈的心脏不好,常常喘不上气。
在这里,王桂芳长了晒斑,强烈的紫外线让她出现脱发。她却总是告诉远在家乡的外婆,这里吃得好、住得好,“生活非常方便,就像在家里一样。”电话那头外婆一直在重复:“那就好,那就好,一定要把身体照顾好。”
外婆不知道永兴岛的具体位置,只知道永兴岛在三沙,“那里是祖国的地方,你要努力建设。”
一年里,只有寒暑假能回家,王桂芳在岛上拍摄的每一张照片,都想给外婆看,她还有很多故事,想跟外婆分享。可是去年12月,外婆走了。那一天,王桂芳还在上课……那些没说的话,只能在放假时,说给那座小小的坟。
今年春节,为了满足孩子们在寒假期间的教育需求,永兴学校筹划举办第一届游园会。接到通知时,王桂芳正在海口为家人准备年货。她主动报名,决定上岛组织活动。
春节假期,王桂芳和王小丽陪着孩子们玩游戏,教孩子们猜灯谜。欢声笑语之间,整个永兴岛,都是一片喜庆。
只有王小丽知道,那些夜里,王桂芳哭了多少次。不是不想回家,只是思念望穿这片海,才会在家与岛之间,选择遵从那句话——“那里是祖国的地方,你要努力建设。”
组织学生外出参观。
马齿苋
顽强生长,开出最美的花
“8封家长来信,‘道’出他们坚守的初心”
吴泉穗已经上岛6年,是永兴学校任教时间最长的老师,她在2021年续签了三年合约,要继续任教至2024年。到了那时,吴泉穗已经30岁了。
吴泉穗的抽屉里,珍藏着8封家长寄来的信,其中一封,是纪轩群的妈妈写的。
“自从纪轩群入园至今,真的改变不少,各方面的成长都凝聚老师的汗水。”“正是有了你们的付出,纪轩群才会不断地进步,我才能安心工作。”“前两天,我跟宝贝说,妈妈不在三沙工作了,下岛后去海口的幼儿园。还没把话说完,他就哭着说,我舍不得吴老师,舍不得永兴学校。”
读到这里,吴泉穗仿佛看见了那些逝去的时光——岛上的孩子,就是她的青春。
永兴学校业务副校长郭兴经常鼓励老师们走出去,去提升学历,去考取正式编制,寻找更好的工作,“他们已经为永兴学校付出太多,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。”
可是在这群平均年龄27岁的年轻人眼中,身处三沙的每一天,都是“更好的生活”。
岛上不比城市,没有太多游乐设施。为了能让孩子享受同样的素质教育,老师们设计了许多课外活动,每位老师身兼多职,名字后边的工作内容都是一长串。
“这里的老师仿佛没有下班时间。”陈亚胜好几次在晚上路过永兴学校,看见小儿子陈瑞和老师们在一起,“有时学画画,有时练习唱歌。”
永兴岛并不大,家长们常常会遇到老师们。“遇上了,老师们都会跟我聊聊孩子,做一些指导。”魏梦杰的儿子读小班,洪美叔会告诉她,睡前给孩子读什么内容的书;王小丽会教她,给孩子做什么样的饭菜。一座小岛,因为一所学校,从此有了更多的人间烟火。
老师们的辛苦,岛上的人们都看在眼里。学校的器材、电路需要维修时,总有许多驻岛人员赶到学校帮忙。大家都说,永兴岛不能没有这所学校。
郭兴觉得,整个岛都是永兴学校的共建单位,“岛上教学资源虽少,但是育人资源丰富。”武警部队的战士常常过来给孩子们上国防教育课,渔业部门的工作人员教孩子们辨别鱼类,气象局的工作人员教孩子认识台风。
常来常往,总能结下情谊。
今年3月12日,洪美叔结婚了,爱人是永兴岛上的一位武警战士。距离上岛那天,已经过去5年,洪美叔把家彻底安在了永兴岛。
郭兴在石岛见过开花的马齿苋,他想把这种在海边顽强生长、不起眼的植物,作为永兴学校的标志,“它们很像这里的老师们。”过往来到永兴学校的77位教师,就是一棵棵平凡的马齿苋,在烈日下站稳脚跟,在海风中连成一片,在祖国最南端的学校,选择一种成长的方式,守护孩子们对于祖国的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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